妈，我不是你人生的补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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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啪嗒"一声，我妈的膝盖重重砸在瓷砖地上。满屋子嗑瓜子的声音戛然而止，二姑手里掰到一半的砂糖橘滚到茶几底下。

"就当你可怜可怜我，行不行？"她仰着布满细纹的脸，指节发白地攥着我的羽绒服下摆。暖气片嗡嗡作响，我后颈渗出的汗却凉得刺骨。

三天前我刚拖着行李箱进家门，大红福字还带着浆糊的潮气。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，我妈围裙都没解就拽我去看相册："小张在税务局上班，家里两套拆迁房..."她指甲划过塑封照片，在玻璃茶几上划出尖锐的刺啦声。

"妈，我明早还要开跨国视频会议。"我第N次把笔记本电脑往茶几上重重一放，金属撞击声惊得窗台上的水仙花抖了抖。可她就像中了邪似的，大年初二非要组局，七大姑八大姨乌泱泱挤了半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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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三十岁还不嫁人，你让我们老脸往哪搁？"三舅公的假牙在果盘上方开合，"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？女博士都是第三类人。"满堂哄笑中，表妹怀里六个月大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，奶瓶摔在地上滚出老远。

我摸着口袋里还发烫的U盘，里面存着刚拿下的千万级项目方案。此刻却像个罪人似的杵在吊灯底下，水晶灯折射的光斑在墙上晃出扭曲的影子。

"您当年省吃俭用供我读书，就为了让我当个生育机器？"我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。我妈突然像被抽了骨头，直挺挺跪下来时，后腰撞到茶几角发出闷响。

满屋子亲戚突然活过来了。二姨举着手机镜头直往我脸上怼，堂哥阴阳怪气地说"现在的女孩书都读到狗肚子里"，小侄女吮着手指懵懂地问："大姑为什么要哭呀？"

我弯腰去搀我妈，她枯瘦的手却死死扒着沙发扶手："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！"她头顶新冒的白发在吊灯下泛着银光，去年化疗留下的疤痕在衣领下若隐若现。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，她背着发高烧的我走了三里泥路，胶鞋陷在泥坑里拔不出来，干脆光着脚往前跑。

"好，我相。"我听见自己说。满屋欢呼声炸开的瞬间，窗外不知谁家点燃了迎财神的鞭炮，噼里啪啦的红纸屑像血点子溅在阳台玻璃上。

回城的动车上，我望着微信里那个叫"张先生"的陌生人发来的招呼，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按下去。邻座大妈正视频指导女儿怎么抓住相亲对象的心："男人就像地里的萝卜，晚了可就只剩歪瓜裂枣了..."

车窗外，被积雪覆盖的麦田飞快后退，恍惚间又看见我妈跪下去时，羽绒服裂开的线头里飘出的鸭绒，一片片粘在春晚重播的电视屏幕上。

发布于：河南省